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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上广没有靳东,四五线没有李诞

2020-12-26 10:09| 发布者: 兰生乐| 查看: 946| 评论: 0|来自: 鲁舒天

摘要: 我与时代脱节太多,为避免与世隔绝,于是就转了这篇文章。图片回头补上。

传导路径:自上而下
获取方式:被动
接受范围:窄 
反馈机制:单向

第二阶段:门户/搜索时代
主流媒介:电脑
信息特质:圈层化
传导路径:由内而外
获取方式:主动搜索
渠道范围:中 
反馈机制:单向

第三阶段:移动/推送时代

主流媒介:手机

信息特质:扁平化

传导路径:凌乱无序

获取方式:定向投喂

渠道范围:广

反馈机制:双向


“知沟理论”(Knowledge Gap Theory)提出于1970年,它指的是信息垄断加剧阶层分化:在现代社会,由于富人通常比穷人更快地获知信息,因此,大众传媒传送的信息越多,富人与穷人之间的知识鸿沟就会越大。

当大都会与城乡结合部的认知鸿沟被拉开后,由算法主导的信息分发,非但没有拆除圈层间的壁垒,反而对其进行加固,形成回音壁。

“回音壁效应”是指认知会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不断加强,令人疲于思考,愈发偏执,无法接受相反意见。信息茧房一旦形成,就会不断加剧群体极化。

从第一阶段到第二阶段,信息流通更多限于精英小众人群。城市一二线群体相对于急剧分化的其他社会群体,呈现出了很高的同质性,在“价格昂贵的硬件设备、并不平等的资源分配与居高不下的网络费用”组建的信息护城河面前,他们得以接受特定的精神食粮与历史经验的喂养,并形成所谓的“大众”文化[4]。

用《读库》主编张立宪的说法,在BBS时代,上网本身就是过滤器,大家只要到了论坛,类似现在去一些上流会所,会默认周遭是具有足够学养和见识的人。所以,那时的争论能够对参与者形成有效积累,经常会有一个帖子底下动辄回复几百上千字的情况,所有人都在认真、老实地探究问题[16]。

2008年,我看过一个电视节目,主角是一对乡村教师夫妇,生活之处很闭塞,每次接送学生都要经过陡峭的山路。当节目组提出帮其实现个人愿望,他们说没去过首都,想看看天安门、故宫和长城。耐人寻味的是,那年北京正在办奥运,所有去北京的人都为看鸟巢、水立方,显然这个情况处在受访者的认知之外。

这种“与世隔绝”的极端案例是什么时候消除的呢?没错,就是从4G驱动的信息化建设突飞猛进的2014年之后。在上表的第二阶段到第三阶段,中国社会才真正实现了“村村通网”,MAU,ARPU,GMV值才终于不是炒概念。

在这个过程中,低线农村的信息触达是通过移动端实现的,即由纸媒/电视时代直接过渡到移动互联网时代,中间一环几乎断档。

新技术“忽如一夜春风来”地铺平渠道,只是方便了互联网行业在下沉市场坐收流量红利,可它既没有修复“下沉人口”的文化缺失,更谈不上填补文化缺失背后日积月累的经济失衡。

前面提到,文化脱节的根源是经济脱节,不过这个脱节首先反映在文化上——没有来得及参与信息事件、更新知识系统、建立思考框架、形成文化自觉的最大公约数,同掌握话语权、输出观点、进行创作的少数精英群体,存在着深刻的疏离感。

x博士的快手文、奇葩遍地的《谭谈交通》和《1818黄金眼》、被小镇青年捧为票房赢家的《前任3》,也都出现在“搜索-推送”的时间入口尚未缝合的空当。城镇化让数字信息飞速流动后,揭开了这样的现实——没有文化下渗、举世大同,只有“下里巴人”包围“阳春白雪”的镜像。

为什么是“下里巴人”包围“阳春白雪”,而不是相反,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的调查报告可以告诉你:截至今年6月,国内网民学历结构如下——小学及以下网民占比19.2%;初中、高中/中专/技校学历的网民占比分别为40.5%、21.5%;受过大学专科及以上教育的网民群体占比仅为18.8%[14]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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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内网民收入结构

换言之,那些把你气到半死的杠精与喷子,很可能小学都没毕业。

技术只能凸显差异,却无法弥合鸿沟。下沉市场的观众就是宁可去看从头打到尾的《叶问4》,也不爱看诺兰拍的好莱坞的烧脑叙事——三四五线也没有诺兰,他在一二线影迷心中再怎么封神,在后者的认知里都难有多少存在感。


银幕下沉的十年后,三四线依旧没有诺兰

爱默生有句名言,“一个人就是他整天在想的东西”(Aman is what he thinks about all daylong)。是什么造成了一个人会想什么呢,管子的另一句名言可以解答,“仓禀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”,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。

文化上的问题很难通过文化来改进,只有先让大家变成一样有条件的人,他们才有可能认同和喜欢同一类事。换句话说,经济撕裂持续存在,文化撕裂就会持续存在,这个问题以前解决不了,未来恐怕也解决不了。




危害:孤岛丧钟



辛巴可能是极少数没必要从下往上跳的人。

辛巴原名辛有志,自称“农民的儿子”,这个现年30岁、坐拥7000万粉丝的快手头部主播,在直播带货界与李佳琦、薇娅成鼎足之势,最近频频因跨种类的争议窜上热搜,引得吃瓜群众一头雾水:“辛巴不是狮子王吗?辛有志是干嘛的?”

造成尴尬及舆情一边倒的原因很简单:辛巴的受众非常下沉。

在私域流量独步江湖的快手,“辛巴818”位列平台六大家族之首,就在11月1日当天,辛巴12小时带货18.8亿,在刷新平台记录的同时也创下了直播电商新的单场记录。辛家一众门徒,像蛋蛋小盆友、时大漂亮、爱美食的猫妹妹,别看名字纯朴到一盘四国军棋能碰见三个,随便哪个的销售成绩都能吊打罗永浩。


李佳琦、薇娅同框央视

但在李佳琦、薇娅动辄上热搜、上央视的今天,在一二线都市圈层构筑的社交舆论场,辛巴还是没有知名度。最讽刺的一件事发生在今年“618”期间,辛巴请演员张雨绮在快手直播间一起带货,结果作为嘉宾的张雨绮反而上了热搜,很多看消息的人,只知道她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快手网红。

但从收入角度来看,辛巴比张雨绮牛逼多了,一二线是否认可他,并不妨碍他在三四五线甚至农村赚钱。


在直播间里,辛巴是张雨绮的绿叶

作家徐皓峰说过,古代其实不是阶级社会,而是名分社会,“士农工商”划的不是成分,是名分。经济繁荣时期,商人只是名分受挫,生活品质绝对要高过社会大多数人,轮到朝代危机,也是由于实质上的升降级被堵死。

辛巴正是“名分受挫”却赚到手软的典型,除了在2018年上过一次央视水均益的专访,他对跻身主流一事似乎也无所谓[11]。毕竟另一个圈层的认可对他的“财产分配问题”只是锦上添花,不是雪中送炭,既然破圈那么难,不如守好基本盘。

然而,辛巴、散打哥、手工耿、giao哥毕竟是草根上位的少数,对那些既没名分也赚不到钱的人来说,他们就会用比杀马特更夸张的方式去验证存在感。比如前些年兴起的喊麦歌词、匪帮说唱,比如贾樟柯《天注定》的隐喻。

在一个6亿人月薪不足1000、一线房东月收租60万;几亿人没坐过飞机,凡尔赛网友却全世界玩转的现实割裂面前,即便双方能风平浪静一时,也很难永远相安无事。

那些沉默的大多数,生活在主流视线边缘、旅行地图之外和电视镜头不会拍到的地方。有人熟视无睹,也与信息区隔相关,区隔不仅会阻碍了解,还会加深偏见。更何况知识信息的积累从不直接等于世界观的深化(项飙语),算法主导下的互联网,非但不会带给人更多自主性,反而会提供更单一的价值(贾樟柯语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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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,《天注定》在多伦多电影节放映时,有个来自一线城市的留学生站起来斥责贾樟柯:“你为什么只拍穷乡僻壤,离了煤矿你会死啊?”这个思路总结就是:我和我周围的人过的不是这种生活,所以这种生活并不存在。

知乎有条总结——贾樟柯电影的小人物不会来看电影,看电影骂街的人没过过电影里的生活。

人想成长就得见世面,见世面的重点不在多,而在不同[18]。一个人在北上广深呆久了,就会误以为身边的环境是常态,是理所当然的。北京集中了中国浓度最高的知识分子,上海、广州、深圳集中了中国浓度最高的工商阶层,这些地区的收入与发达国家比肩,对低线、县城、农村的人而言,去这里就和出国没区别。

而在闭环凝结的今天,这种对比之下的反思越来越难以成为通识性的议题,圈地自萌、自说自话、掩耳盗铃、埋头进沙堆的鸵鸟不在少数。

黄章晋有篇文章叫《在隔壁的中国,那些孩子已经长大了》,也是在谈这件事:对不充分的城市化造成的割裂问题,如果不尽早解决,远不是山寨审美这么简单。二元之间不会一直“鸡犬相闻,老死不相往来”,你不听、不看、不感冒,不想隔壁世界的压抑与无奈打扰到小确幸里的现世安稳,可该来的终究会来。

文章例子是在农村教育资源稀缺的大背景下,一刀切的“撤点并校”引出的社会问题。中西部农村平均距离是4.8公里,山区距离更远,为了接送上学,不符合安全标准的幼儿园、小学校车频频出现侧翻和窒息,事故曝光后,学校转为寄宿制,寄宿制的结果是什么呢?是留守儿童脱离家庭、陷入集体霸凌[7]。

那些在“暴力崇拜、胜者为王”的封闭环境中成长的孩子,今天是如何被对待的,明天就会如何对待他人,他们的教育、安全和心理状况,连锁的家长陪读与贫困失学现象,也难有更多“上面的”眼睛跟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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